□徐介斌

一個早上，約幾個同事穿越武大校園，沿東湖徒步，路過一棵開滿丁香模樣紫色花朵的大樹，我問兩位農村長大的伙伴：“這是什么樹？”他們回答不出來。以前他們總是嘲笑我，總是指著一些植物問：“城里伢，這是什么呀？”今天突然考下他們，他們也有不識陌生植物的時候。其實也怪不得他們，他們要么好久沒回農村了，要么回去就匆匆而返，還沒來得及仔細看一眼家鄉的風景。再就是農村的樹木的品種比以前少了。

第二天獨行，借手機中小程序“識花君”幫助判斷，原來此樹叫楝樹，又名苦楝、啞巴樹。按古人總結的經驗，楝花開時，就是晚春谷雨時節。谷雨，是春天的最后一個節氣；楝花風，是二十四番花信風的最后一風。同為春天的壓軸大戲，楝花和春雨總是如影隨形，配合得天衣無縫，漂亮得令人驚艷。實在說不清，是這楝花為雨而開，還是這雨為楝花而生。

苦楝花開之后，以梅花為開頭的二十四番花信風全部收官。此花開過更無花，綠樹成蔭，預示夏天就要來了。

董橋在《舊情解構》一書《院子里那棵苦楝樹》文中，講述俞平伯先生與老伴住在河南干校老鄉家里，俞也沒見過苦楝，笫一次見到同樣十分興奮，專門寫下了筆記，并進一步探索曹雪芹祖父曹寅所著的《楝亭詩鈔》。

翻閱歷史，名人所著詠楝詩詞不少。名人王安石寫道：“小雨輕風落楝花，細紅如雪點平沙。槿籬竹屋江村路，時見宜城賣酒家”，這是平常的苦楝。黃庭堅“苦楝狂風寒徹骨，黃梅細雨潤如酥”，他可能正好碰上倒春寒來了吧。而我最喜歡的一首，是寫《虞美人·聽雨》的蔣捷寫的《解佩令·春》“春晴也好。春陰也好。著些兒、春雨越好。春雨如絲，繡出花枝紅裊。怎禁他、孟婆合皂。梅花風小。杏花風小。海棠風、驀地寒峭。歲歲春光，被二十四風吹老。楝花風、爾且慢到”。蔣捷詞意，春晴，春陰，春雨，春風由寒冷時節開始越吹越暖和，時間也過得飛快。古人將小寒到谷雨分成八個節氣，一個節氣有三候，一候五天，因此從梅花盛開到楝花開時，已經120天過去了。這好像我們的人生，韶光易逝，青春不在，因此詩人請求二十四風信最后一道楝花風，你能否慢慢地吹來。

再者，國人還有喜歡同音釋義情節。這楝，同戀；苦楝，好像苦戀。

一棵樹就這么有意思。